晋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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廊州杂记(九)寒露

体弱的人,对于气候的变化比一般人要敏感的多。深秋的雨季尚未到来,但已然觉得比去岁同一时节要冷许多。早晚间起了风,一朝冷过一朝,一夜寒胜一夜。

盟中人知我畏寒,早早就备好了过冬的一应物品。寒症之人的严冬比一般人来的要早,秋分后换了寒衣,榻上铺了毛毯,寒露前又添置了火盆。这十年来,身边人早已摸透了我的规律,每到变天,尤其谨慎。他们一向体贴周到,事情都是他们在办,相较之下,我倒是显得有些无用。


琅琊阁老阁主出门采药了,临行前交待他儿子蔺晨来廊州照看我。比起守着琅琊阁正襟危坐摆少阁主的架子,蔺晨更愿意来江左盟找我聊天蹭饭。

某夜喝过药后……

“寒露秋风夜,一夜凉一夜。”蔺晨一边摇着折扇,一边说着风凉话。

“白露。”我插了一句。

“什么?”

“白露秋风夜,一夜凉一夜。原句是白露。”我反驳道。

“现在不是寒露了嘛,这个风啊,一天凉过一天。”可说话人的表情中根本体会不出半分秋凉。

“天这么凉还拿把破扇子。”我故意拆他的台。

那人听罢合上扇子就要敲我的头,我熟悉他的套路,顺势抢过他手中的折扇,扔进了火盆。

“你烧我的扇子做甚?”

“天凉了,看你总拿着把扇子,太碍眼了。”其实,是嫌他总拿扇子敲人脑袋。

“那上面可是名家题字。”蔺晨一脸的可惜。

“琅琊阁少阁主,嗯,放到江湖上,这名号也是能震住人的。”自己在扇面上瞎画了两笔,也好自称名家?

“你小隶写得不错,要不,明年春起送我把扇子吧?”

“扇面上写什么?”我随口一问。

“随便。”话刚一出口,蔺晨就有些后悔。

“我想想,是写‘拿钱办事’,还是写‘别放黄连’……”

“我说长苏,你好歹也是世家出生,题个字不会竟如此粗俗吧。”

“看给什么人题。”


飞流对秋寒并无太多知觉,但对蔺晨的到来却是满心的厌恶。别的不说,一个功夫更好、天天见人就欺负,还总抢吉婶做的点心的人,换作是我也会嫌弃。不过蔺晨在欺负飞流之余也会教他些东西,比如教他怎么修习内功,怎么熬药(飞流虽然勉强会了,但熬药时必须有人在一旁盯着,免得他把药熬糊,或是把房子点着),怎么插花,怎么偷别人家的花还不叫人发现……

飞流说最近城里的菊花开得正好,我不方便出门,他便采了许多回来。朝饮木兰之坠露,夕餐秋菊之落英,倒也算是一种风雅。百花开尽,迎寒而立,色泽鲜艳,神彩熠熠。自东晋五柳先生后,菊,便带了几分隐逸的色彩。想起从前母亲和姑母都很喜欢梅花,林府和晋阳府,都种着不少梅树。饶是如此,年年冬日,总还是要找各种借口去穆府赏梅,便是霓凰不在金陵,也总要以花开为由,邀她入京。明明靖王府的梅花也很好,却几乎不去景琰家里赏花。大约总觉得两个大男人一起看花,太过稀奇。梅岭余生后,我以梅为姓,也不知故人会否明晰。林家的人,向来都是傲骨铮铮,卓尔不群。无意争春,奈何总叫野花妒恨。

伤春悲秋,总归眼界太过局限,故而内心里对这种情怀其实多少有些不屑。窗外风吹落叶,不过时令至也。寿数由天,功业在人。我信天命,但偏要去搏他一搏。人说因果循环,报应不爽,但欲叫恶人现世遭报,又岂能只依存天道。


卫铮捎来信,南境的困境已平。蔺晨打趣说云南气候温热,最适合我去养病。我何尝不想去,何尝不想再见故人。可十载已逝,大业未成。我不适合此时出现在霓凰面前,更不可以叫儿女情长扰乱了心神。我已谋划了十年,一步都不能放松,一步也不能停息。

蔺晨新近的消息里提到了莅阳姨母的儿子景睿,这位琅琊公子榜上的年轻人,似乎对榜首梅长苏颇有些兴趣。也许,我可以试着以梅长苏的身份和他结交,可以借他作为契机,筹划重回金陵。冤一定要洗,仇也一定要报,金陵城必然要回,故人必定要去面对,到了该利用的时候,也必须要加以利用。

廊州起风了,想来金陵城里也是愈渐寒冷。人说“秋收冬藏”,从前布好的局,该考虑拉一拉网。时至秋末,最宜算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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